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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若若,別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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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若若,別躲我

靳無宴本應下過朝就去找梁飛若,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不出意外又出意外,如果他滿心都是國政大事的話,個人的兒女情長自是比不過天災人禍百姓安危來的重要。

東北鄞州二十日前發生地動, 昨夜才將消息傳回都城。地動受災情況,百姓傷亡一概不知,就遞了這麽個消息回來。

鄞州距離隨州要近上許多, 到達平樂繞了遠路,才耽擱了這麽許久。

鄞州原也是楚國的疆土,消息閉塞的普通百姓甚至還不知道楚國已滅, 他們已由楚人變成了燕人。

因為國土的融合,很多人心裏上還有抵觸,朝中大臣對於本就不富裕的大燕要撥款捐糧賑濟鄞州百姓很是反對。

靳無宴一上午被吵的腦仁疼, 最後他一錘定音,派了欽差大臣先去查看災情, 隨行也帶了些醫藥糧食, 等欽差呈上了奏疏, 再做定奪。

他在隨州日久, 公務又積壓許多。

燕穆王看他中午又忘了吃飯, 親自帶著桑波送來了飯菜。

勸慰道:“國不是一日建成的,路也不可能一日鋪好,你放松點, 慢慢來。”

靳無宴狼吞虎咽,卻又食之無味。他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只是一路走來, 他已習慣了繃緊神經, 將所有堆到眼前的事做完還不夠還力求完美。他就是憑借這股勁將楚國那座無法撼動的大山推到,如今在廢墟之上, 又要建立一座屬於大燕的繁華美景。他想著等這些都做好了,他就能好好歇歇了。

飯還沒吃完,吏部尚書和國子監祭酒又找來了。燕穆王一看他們有事要稟,連吃口飯的時間都不給,生氣的瞪了他們一眼。

二人也很吃驚,他們是萬萬沒想到殿下忙的連午膳都還沒用。

靳無燕卻不介意,三兩口扒了飯,這倆人是他召來的,國家百廢待興,尤以人才最缺。

燕穆王掛著個主君的名頭只在大殿裏打了會醬油,就主動離開了。他回頭看了兩眼,眉心籠著愁色,孫子太忙了,忙的連繼位大典都覺得是在耽誤時間,忙的連成婚也不放在心上,忙的……如果梁三真不要他了,還有誰會真心待他?

燕穆王一直等在偏殿,等一波人走了又來一波,眼看著日暮夕斜,他終於忍不住了,趁著空擋,手裏捧著裝訂成冊的畫像,面上帶著過分誇張的笑容,擠到靳無宴案前,將他面前成摞的折子一推,說:“這些都先放一放,先看看這個。”

“什麽?”靳無宴的嗓子都啞了,說了一天的話,口幹舌燥。

他想喝一杯花蜜茶。

眼前的冊子翻開,靳無宴一看這工筆畫像,就知道出自梁飛若的手筆。

她的字勁瘦有力,不似尋常閨閣女娘的簪花小楷。

一抹淡笑染上了他的眉目,她的字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二人的關系不可謂不親近,某種程度上,他還算她半個師父,說她是他養大的也不為過。

“鴻臚寺左少卿齊大人家的女兒。”燕穆王湊過來,扶著胡須,“看上了?”

靳無宴盯著一張女子的畫像沒動,他在看梁飛若的畫和字。

“什麽?”

燕穆王點了點畫像,“你喜歡這樣的女娘?果然還是梁三了解你啊,選她做你的良娣如何?”

靳無宴懵了下,合上冊子,又打開,快速翻過,最後夾了一張紙,明明白白寫的清楚,良娣,寶林,才人,甚至太孫妃後面都列了人選,還貼心的在後面標註了人物畫像在冊子的第幾頁。

靳無宴怔怔的回不過來神,有種要命的熟悉感。

曾幾何時,陳國世子對梁飛若苦苦追求,梁飛若不堪其擾,也做過同樣的事,還將描畫成冊的《美人圖》拿給靳無宴看過,還讓他選選看,有沒有喜歡的。

靳無宴當然不會理會這種無聊的事,梁飛若就高高興興的去找陳國世子了,後來聽跟去的景鵬匯報,陳國世子果真被圖冊上的某幾個美人吸引,還央著梁飛若帶他去見真人。

不過之後,梁飛若就被靳無宴支開去做其他事了,至於陳國世子要見的美人,他另派了人帶他一起去相看。

靳無宴再次看到相似的圖冊,怎會不明白其中含義。

他謔得起身。

燕穆王激動了,“生氣了?吃醋了?快去,將梁三那個小丫頭抓進宮來,栓在床上,好好問問她到底想幹什麽?”

靳無宴表情古怪的看向祖父,面上倒沒看出憤怒的情緒,擰了眉心,就很愁。

他是要去找梁飛若不假,但沒想過將她抓進宮,也不會栓在床上,這都什麽跟什麽!

他看向屋外的天,似乎這才驚覺時候不早了,他答應了她的,今天要去看她。

他將案上的奏折分門別類的收好,又叫來宮人將批過的下發到各署衙門。

燕穆王看他不急不躁的樣子就著急,氣道:“你是不是非要等哪天梁三跟人跑了才知道著急?”

靳無宴手一頓,看了眼弓著腰的宮人,似乎怪祖父不該當著宮人的面說這些,揮了揮手,讓人下去。

燕穆王冷笑一聲。

靳無宴:“阿翁,你說我就算了,不要說梁飛若。”怎麽能隨便誹謗女孩子跟人跑了呢。

燕穆王:“我說她什麽了?我這是實事求是。”他用力的點著《美人圖冊》,指著太子妃那一欄,“她是真不想嫁你了,你還看不出來?人家體貼著呢,生怕尚衣局做了白工,給你挑的太子妃體型身高都和她差不多。”

靳無宴情緒很穩定,“到底怎麽回事?”

燕穆王倒是公正的很,也沒有包庇女兒,將梁飛若和新城公主這段時間幹的事一五一十都給說了,時不時的還有桑波在邊上添油加醋的補充。

靳無宴揉著眉心十分無奈,“好,我知道了。”

廢了半天口舌的燕穆王:……就這?

靳無宴轉去內室,換了身常服。

景鵬見他終於從繁冗的公務中抽出身,非常開心,忙問:“殿下是要出宮嗎?”

靳無宴:“嗯,梁府。”

景鵬更開心了,樂顛顛,搖頭擺尾的去準備。

靳無宴似乎才發現景鵬,說:“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今日不必當值,回家歇著吧。”

景鵬支支吾吾:“回去了也沒事做啊。”

靳無宴:“你家海桃呢?”頓了下又道:“太孫妃生病了,海桃忠心為主,陪侍在側,沒時間陪你,你別怪她。”

景鵬笑得合不攏嘴,“殿下同太孫妃天造地設的一對,您和太孫妃琴瑟和鳴,屬下和海桃就能好好的。”

靳無宴沒去深究景鵬話裏的意思。

景鵬是今天一早回的平樂,他可不是空手而歸,他大包小包帶了很多隨州當地的小吃屁顛顛的去找海桃。

這次出去這麽久,不用想都知道海桃肯定是回了梁府。他甚至將小吃一分為二,梁府的小崽子們也都準備了大大的一包。

小崽子們一口一個“景鵬叔”叫的很親熱。

海桃在屋裏收拾東西,景鵬原本想偷襲她,自她身後抱住她,海桃一轉身就看見他了。

“回來了?”態度說不上冷淡,但也談不上熱情。

景鵬尚未意識到什麽,就想往她跟前湊,被海桃手裏捧著的東西擋了幾下,起先景鵬以為她是無意的,著急的將她手裏的東西接過,幫她一起幹活。等手裏的活都做完了,他搓著手說:“海桃,咱們回家吧。”他眼裏竄著小火苗,意思很明顯。

昨夜靳無宴過來,柳條兒聽到動靜,將她給拍醒了。二人都醒著神。

沒過一會,靳無宴走了。

柳條兒撲哧一聲笑了。

“看來寶貝兒這次是下了狠心了。”

海桃不說話。

柳條兒說:“你怎麽辦?”

海桃:“飛若生病了,我會一直陪著她。”

柳條兒:“景鵬怎麽辦?”

海桃:“他又沒生病。”

柳條兒:“你這意思是他要是生病,你就回去陪他了?”

海桃翻了個身準備睡覺:“我從來不考慮沒發生的事情。”

柳條兒又去推她搡她,她都不說話,最後柳條兒自己高興起來了,說:“男人有什麽好,從今後你們都跟老子過,老子帶你們吃香的喝辣的,天天逍遙快活。”

現在,景鵬站在她面前,一會想去拉她的手,一會將她鬢角淩亂的發捋到耳後,姿態親昵溫柔。

海桃一改往日傻乎乎蠢笨蠢笨的模樣,將他帶到屋內坐好,還給他沏了一杯茶,說:“景鵬,如果我主子和你主子掰了,咱倆也算了吧。”

**

靳無宴在宮內已聽燕穆王說了一遍梁飛若最近幹的那些事,當然了,重點合作夥伴新城公主必然是要被拖出來嚴厲譴責的。燕穆王想讓孫子有危機意識,卻並不想小倆口真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他不知道梁飛若現在是怎麽了,但隱隱感到不安。那小丫頭他了解,越了解越擔憂。

出了宮門,景鵬似有意似無意也開始說,不說梁飛若的不好,只說她可能是被誰蠱惑了,提醒靳無宴抽出時間多陪陪她。

靳無宴的消息網遍布天下,燕國內外,大小人物的秘辛,他多少都知道一些。

新城公主是他親姑姑,他不可能不多關註一些。

可是關註來的消息,不提也罷。

因此,等靳無宴沒在梁府找到梁飛若,而是順著屬下的回報找到公主府。又聽說了新城公主利用他的事收受賄賂,他就算裝裝樣子嚇唬人,也要拉下臉。

他姑他了解,沒這個膽子敢對他的事指手畫腳,唯一的可能就是梁飛若暗中下套使壞。但他更不可能怪她,她病了,她忘記了他,忘記了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沒關系,想起來就好了。

所以,他站在二人面前,面朝他姑的時候,故意沈著臉。

新城公主本就心虛,當即說話語調都不對了,“大侄,你怎麽來了?”

梁飛若酒量不行,幾杯下肚,耳朵發熱,腦子也反應慢了,撐著臉看靳無宴。

新城公主趕忙招呼人,“大侄,晚膳沒用吧?來來來,添雙筷子一起吃點?”

靳無宴就在梁飛若身邊坐下,手伸向桌下暗暗蓋住她搭在膝上的手。他的手心一如既往的熱。梁飛若一下子就被燙清醒了,手往回抽。

新城公主正吩咐廚房加菜,回轉身問:“大侄,可有什麽忌口?”

靳無宴在外人跟前向來守規矩,立刻松了手,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表情冷峻,看一眼剩下的飯菜,“不必,添副碗筷即可。”像上次那樣當著梁家妯娌和太醫的面抱住梁飛若往屋裏去是絕無僅有的。關心則亂而不自知。

“廚房有肉就端來,他喜歡吃肉。”梁飛若過嘴不過心。說完她自己也楞了楞。

靳無宴的前眉壓著眼睛,眉尾斜飛,眼窩深陷,當他不笑的時候,顯出威嚴兇相,可當他眼裏含了笑,輕輕朝人遞上一眼,又顯出情深不移的樣子。

新城公主還沒見過她大侄露出這樣一副神情,心臟都跟著漏跳了一拍。

這要不是她大侄……不是她大侄……她大侄……她就……

“姑姑。”靳無宴看新城公主一臉癡笑,神游天外的樣子,無奈的叫了一回魂。

新城公主擦了下不存在的哈喇子。

“我去廚房看看。”梁飛若站起身。

靳無宴一條長腿斜過來,腳尖一勾,別住她的腿。面上不動聲色,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姑姑,你去。”

偏新城公主非常沒眼色,指揮齊嬤嬤道:“你去。”

齊嬤嬤邊走邊回頭,為她家公主操碎了心。

靳無宴說:“那本畫冊我看了。”

新城公主心虛的很,神情驚慌,立刻叫住齊嬤嬤,“你不知道我大侄喜歡什麽肉,我親自去。”她說走就走,還貼心的將所有人都叫走了。

屋內只剩下她二人。

靳無宴伸出一只手將她拉坐下來。

梁飛若端著凳子往邊上移了移,才蹭出去一點,又連人帶凳子一起被拽了回來,還差點撞進他懷裏。

梁飛若胳膊肘一擡,朝他胸口撞去,被他按住,輕松化解。再出手,拆招。幾下功夫,整個人坐進他懷裏,被他牢牢圈住。

“若若,你大概是忘了,你的武功是我親手教的。”他在她耳邊說。

梁飛若一怔:“你先放開我。”

靳無宴:“若若,別躲著我。”

“大侄……”新城公主去而覆返,楞住,笑容僵硬,“沒看見我,沒看見我。”轉身就跑。

靳無宴早就松開,梁飛若一個旋轉,竄出幾步開外,收緊了領口,拉直了袖子。

她上上下下的盯著靳無宴看,充滿戒備和審視。

靳無宴無所謂被看,他大刀闊斧的坐著,不忘往嘴裏塞吃的,他是真的餓了,又或者抓緊時間吃東西,吃完了還得回去接幹活。

他是一點都不挑啊,給什麽吃什麽。

梁飛若也不說話,安安靜靜的等他吃完吃飽。

最終,新城公主允諾的肉也沒端上來。

梁飛若叫了人進來,伺候他漱口洗手。

他似乎並不習慣人伺候,幾下擦洗完畢,朝梁飛若伸手:“走吧。”

仿佛來這一趟,就為了讓他姑姑管這一頓飯。

公主站在邊上一臉討好的笑。

靳無宴說:“姑姑,不該你管的事不要管,下次別再被人蠱惑了。”

公主如蒙大赦,萎靡的精神一下子就抖擻了,嗓門也高了:“絕對不會!絕不再犯!”

梁飛若敏銳的意識到她盤算的事落空了。一個水花都沒。

他既不當真也不生氣全然不放在心上,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掌控一切的篤定。無人能輕易改變他的想法和決定。也許在他眼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個笑話,或者她本身就是個笑話。

這個認知讓梁飛若很不愉快。

因此當靳無宴朝她伸出手時,她飛快的轉身,也當沒他這個人,快而穩的離開了。

她真是小看他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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